情人節的舞

今年這個情人節於我，只是一個不用做晚飯的輕鬆夜晚。先生完成今天的工作已是傍晚7點。我們來到家附近的一家義大利餐館，裏面坐滿了成雙成對的情侶。

因為沒有預約，需要排隊。排在我們前面的是一位坐輪椅的西人女士，約莫五、六十歲，穿著一襲紅裙，外面罩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針織衫，帶著紅色呢絨帽子，上面別著一只白花，深紅色的指甲油，從側面看得見她化了妝。

我正好奇怎麼只有女士自己，一位穿著深色西服的纖瘦男士從衣帽間走出來，停在女士的輪椅後面，雙手輕輕放在輪椅的扶手上，低頭對女士說著什麼。聲音輕柔得連就緊挨著他們身後的我都聽不見說了什麼。他們的衣著很普通，但看得出兩人都仔細地打扮了一番。我想，他們一定是很不容易才這樣出門一次，心裡默默祝福他們有一個美好的夜晚。

我的先生因為工作一天很累，坐下後也不怎麼說話。但令人驚喜的是，這家餐廳居然有歌手現場演唱！在CD的伴奏下，成熟溫柔的女中音緩緩唱著那些經典老歌，讓這頓晚餐變得有了些情調。

我們坐在餐廳最遠的角落，越過吧台，在《重歸蘇蓮托》的歌聲中，遠遠地看見歌手旁邊的「舞池」裏一位穿白襯衣的男士的上身，似乎在隨著歌聲跳舞，可是怎麼只有他自己卻不見他的舞伴？他雙手往下，難道是在拉著一個小孩跳舞？他的女兒？噢，不對，今天是情人節！應該是他的⋯⋯啊！我猛然想起，是不是那位坐輪椅的女士？

好奇的我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，顧不得那麼多，傾斜身體，視線繞過高高的吧台，看到遠處的男士面前較低的位置一團紅色在隨他移動，正是那位坐輪椅的女士！只不過，兩人都脫掉了外衣，我差點沒認出來。先生雙手把住太太輪椅的扶手，移動舞步；太太則雙手反過來扣在先生手上，任由輪椅載著自己的身體，隨著先生的舞步轉動。曲終，有些許的食客和我一樣為他們鼓掌。

因為隔得太遠，光線比較暗，我看不清他們兩人的表情，但我相信，旋轉中的先生和太太一定是陶醉在幸福之中的。可以想像，太太腿好的時候，一定時常和先生翩翩起舞。不知道太太到底經歷了什麼、從什麼時候起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，但看見他們仍然那麼相愛，她先生對她仍然那麼溫存，那一刻，我的眼睛濕了，真想走上前去告訴他們，「你們是今晚最美的一對！」